“住口——!”老朱猛地将手中那本《血泪讨薪录》,用尽力气,狠狠地砸向张飙。破本子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啪’地一声摔在张飙脚边,溅起细微的灰尘。“看看!看看你干的好事!!”老朱气得浑身发抖,指着地上的破本子,声音嘶吼:“聚众闹事!咆哮朝堂!羞辱君父!还.....还画这种大逆不道的东西!”说着,他喘了口粗气,眼中血丝密布地看着张飙:“你是不是以为.....咱真的不敢杀你?!”“皇上说笑了!”张飙淡淡摇头,仿佛面对老朱的雷霆之怒,没有任何感觉,只是平静地说道:“天子一怒,浮尸百万,臣岂能不惧?”“你!”老朱被噎了一下,心说你这像惧的样子吗?!只见张飙低头看了看脚边那本沾满自己杰作的账本,又抬头看向暴怒的老朱,脸上的表情依旧很平静:“皇上息怒,臣有几句肺腑之言,想对您说!”话音落下,他上前一步,弯腰,慢条斯理地捡起那本破账本,拍了拍上面的灰,然后翻到那幅《皇上吃猪头》的Q版漫画,指着它,语气居然带着点遗憾的道:“皇上!您看,臣这画技还是差了点火候,把您画得不够威武,这猪头也画小了,体现不出您日理万机、操劳过度、急需补充油水的辛劳......”说着,他微微颔首,又道:“臣下次一定改进,争取画得更加传神。让这天下百姓都感受到您为了江山社稷,连吃猪头都如此殚精竭虑的拳拳之心!”“噗——!”老朱只觉得眼前一黑,喉头腥甜上涌,差点一口老血喷出来。“皇上!”梅殷惊怒交加,眼中寒光直指张飙:“张飙!你找死!!”“张飙!你放肆!!”刘三吾也满脸怒容的附和。但张飙却看都没看他们一眼,只是捏着那本破账本,挺直了腰杆,脸上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认真。他看着气得几乎再次晕厥的老朱,一字一句,清晰无比地道:“皇上!臣今日所作所为,或许荒唐,或许悖逆,但臣问心无愧!”“臣所做的一切,非为私利,只为替那些饿着肚子还在为朝廷效命的同僚,替那些被拖欠俸禄、衣不蔽体、斯文扫地的言官清流,讨一个公道,问一句明白!”“是!”他点了下头,又道:“您杀我张飙,易如反掌!如同碾死一只蚂蚁!但您堵得住这天下悠悠众口吗?您堵得住这汹汹民怨吗?您堵得住这俸禄制度崩坏、贪墨蠹虫横行的根源吗?”“今日,奉天殿上那群底层京官,他们嘴里塞的不是账本,是他们最后一点点尊严!”“是他们被逼到绝路后,用最卑微、最荒诞的方式,向您发出的泣血控诉!”“您问臣想要干什么?臣倒想问问皇上!”话到这里,他的声音陡然拔高:“您为什么不睁开眼睛看看啊!!”轰隆!整个华盖殿寝房,如同惊雷炸响!震得空气都在颤抖。老朱和刘三吾二人,同时呆若木鸡。却见此刻的张飙,仿佛褪去了所有嬉皮笑脸的伪装,像一柄出鞘的利剑,锋芒毕露。“你.....你....”老朱指着张飙,枯槁的手指剧烈颤抖,胸脯如同破旧的风箱般剧烈起伏,脸色由铁青转为骇人的紫红。门外的蒋瓛,绣春刀早已出鞘半尺,寒光凛冽。只待老朱一声令下,便要斩下这大逆不道之人的项上人头。“臣说臣问心无愧,皇上或许不信....”张飙不等老朱喘息,声音又带着一种暴风雨来临前的平静:“那么,我们就用事实说话,想必皇上应该知道都察院江西道老御史王忠吧?”说着,他缓缓翻开手中那本破账本,手指点在某一页用劣质炭条画着的、极其简陋却触目惊心的一幅画上。一个瘦骨嶙峋、穿着打满补丁官袍的老者,蜷缩在冰冷的土炕上,旁边画着一个破碗,碗里只有几粒米。配文:【王老御史,饿死家中,殁时身无长物,唯余未发禄米凭据三张,值银二两一钱。】“王忠?!他不是.....”老朱浑浊的眼珠猛地一缩,这个名字似乎触动了他记忆深处某个模糊的角落。“他不是什么?他不是给你汇报的一个突然暴毙的官员名字吗?”张飙的声音带着哽咽般的颤抖,仿佛在替那无声逝去的冤魂呐喊:“一个在你眼里微不足道,从大明开国至今,入仕二十载,却依旧清贫如洗的小官!”“去年腊月二十三,小年!”“阖家团圆,饭食飘香之时,他饿死在了家中的破炕上!”“临死前,怀里还紧紧攥着这三张未发禄米的凭据!”“他家那小孙子,才五岁,饿得趴在灶台边舔锅灰!”“敢问皇上!这就是您大明朝的言官?!这就是您标榜的重士!?”他每说一句话,便向前逼近一步,将那账本上的画和记录,死死地怼向老朱的视线。老朱如同被重锤击中,身体猛地向后一仰。他死死盯着那幅简陋却无比刺目的画,听着张飙字字泣血的控诉,脑海中不受控制地闪过一些画面。破庙里蜷缩的乞儿、饿殍遍野的荒野、自己当年捧着破碗讨饭时遭到的白眼和驱赶.....那些被他刻意尘封的、用铁血手段和帝王威仪掩盖起来的、关于饥饿和贫穷的最原始恐惧,此刻正被张飙用最直接的方式,血淋淋地撕开,摊在他面前.....“还有他!”张飙又飞快地翻到另一页,指着另一幅画。一个年轻官员,抱着几卷书,站在当铺高高的柜台前,一脸屈辱。配文:【李编修,典当祖传《论语集注》,得钱四百文,购米半斗,以奉病母。】“翰林院编修李墨!家徒四壁,老母病重,无钱抓药,只能典当了祖传的、他视若珍宝的《论语集注》,换回四百文钱,买了半斗陈米!”“皇上!半斗陈米啊!”“这就是您翰林清贵的体面?!这就是您养士的恩典?!”张飙的声音如同重锤,一下下敲在老朱的心坎上。他不再看账本,目光如炬,直刺老朱那双因愤怒和震惊而血红的眼睛。“还是说,您以为从内帑拨了五十两银子给臣,这件事就完了?”“如果皇上说是,臣只想说....”他顿了顿,面对着老朱,声音陡然提高了八度:“草!泥!马!”
大明:让你死谏,你怎么真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