蜃楼慵懒地倚在石座上,屈指一点自己,“我,蜃楼,负责东域诸国!”
她目光扫过众人,“你们也自我介绍下。”
“幽荧,南域。”声音依旧清冷。
“蜚,东南三国。”那娇小女子歪着头,面具朝向秦封,语气带着毫不掩饰的好奇,“喂,新来的,你多大呀?本姑娘是该喊你兄长,还是……小弟?”
“魑罔,负责西南三国。大哥哥好厉害呀,初次见面,请多关照~”这是那个声音稚嫩的少年。
“魊,西域。”身材魁梧的大个子声音瓮声瓮气,“阎魔,你所负责的西南四国,理论上,隶属吾之管辖范围。”
这时,玄螭大步走到秦封面前,在秦封略带诧异的目光中,他竟抱拳行了一礼,语气带着武人特有的直率:
“不打不相识!方才那一刀,够劲!玄螭,西北三国浮图行走。”
听完介绍,秦封心下暗忖:这些人自称浮图行走,似乎各自负责大荒一片区域……
“那北域呢?”他敏锐地发现,东西南三域皆有负责人,唯独北方空缺。
此言一出,篝火旁的气氛瞬间凝滞。
沉默片刻,蜃楼缓缓开口:“原本负责北域的,是‘冥昭’与‘蠪侄’。冥昭多年前便已失踪,而这一任的蠪侄……应是在数月前陨落了。”
秦封追问:“为何你们确认冥昭是失踪,而蠪侄却是陨落?”
“嘻嘻,我们自然知晓了,”蜚接过话头,语气带着随意,“浮图行走的死亡率,可是很高的哦。就拿本姑娘继承的‘蜚’之名号来说,上一任,死于两年前。”
她手指点向玄螭,“这个好战狂继承的‘玄螭’,上一任死于一年半前。”
最后,她手指遥指蜃楼,轻佻的语气收敛了几分:“至于我们这位说话温柔动听的蜃楼大姐嘛~你可别被她骗了哦。我们目前在场的所有人里,唯有她继承的‘蜃楼’名号,已经十余年未曾更迭了。”
秦封皱眉:“持有浮图名号越久,意味着实力越强?”
“正是如此~”蜚轻笑着,如蝴蝶般转了个圈,飘到秦封身前。
她伸出纤细的手指,轻轻点在他坚实的胸肌上,并缓缓向下划去,“但你知道吗?唯独那‘冥昭’,从始至终,从未换过人……至少在我们的认知中,没换过。”
秦封一把拍开蜚不老实的手,而蜚也不恼,继续说道:“只要上一任继承者死亡,浮图印记便会自主寻觅下一任。比如上一任阎魔,便是在一月前被引入这浮图空间。只不过……”
她掩嘴轻笑,带着嘲讽,“那家伙口气狂妄,实力却孱弱不堪,一个连本相都未凝练的九品武夫,被玄螭教训了一顿后,未被我们认可,便被逐出了浮图空间。”
他们竟然知晓“本相”!
听其语气,在场这些人,恐怕都是已凝练出本相的强者!
秦封捕捉到一个关键,沉声问道:“你是说,想成为真正的浮图行走,还需要得到你们的认可?”
“自然!不然你以为玄螭为何非要跟你打一场?只有得到半数以上现任行走的认可,新人才有资格正式继承名号!”
“好了,时间不多了。”蜃楼再次开口,将话题拉回,“回答你第二个问题:此地为何处。我们亦不知其确切来历,只知此界名为‘浮图’,它既非纯粹的现世,亦非死后的幽冥,更像是介于两者之间的夹缝之地。不过……”
她语气微沉,“浮图界,能影响现世。”
“影响现世?”秦封一怔,他原以为此地自成一体。
“这便涉及到你的第三个问题——何谓浮图试炼。”蜃楼说着。
她优雅地转过身,伸手指向秦封左后方那片深邃的黑暗。
只见那里,赫然矗立着九座巨大的门洞!
每一座门扉都由不知名的漆黑石材铸就,其上雕刻着不同形态、却同样诡谲威严的浮图雕像,散发出令人心悸的气息。
“属于你‘阎魔’的,是那倒数第二道门扉。”
“踏入其中,便是真正进入了与幽冥接壤的试炼之地。届时,西南四国——戎、乾、沧、梁境内,所有正在发生的诡蜮事件节点,都有可能成为你的降临之所。”
她回头,目光透过那奇异的骨质镜片落在秦封身上:“正如我此前告诫,未达九品,现在的你踏入那道门,九死一生!”
秦封微微眯起眼睛:“那你们呢?”
蜃楼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弧度:“新人,别太小看我们啊。”
她目光扫过玄螭,“即便是在你手中吃了亏的玄螭,若他动用‘渊引’神通与真正实力,硬接你方才那记‘登临意’也并非难事。”
“若我猜得不错,那一刀已是你的极限杀招,一刀之后,你还能剩下几成战力?”
秦封默然,这女人眼力毒辣得可怕。
蜃楼见状,继续道:“我们,是负责清理侵蚀现世之诡物的‘清扫者’。每完成一次清扫任务,我们的天赋便能得到淬炼增强,并可分润一份不菲的……人间气运。待你踏入九品,经历了‘浮图试炼’后,自会明了其中玄妙。”
“气运?!”听到这两个字,秦封眼中精光一闪。
“很奇怪吗?”蜃楼轻笑,“再怎么说,我们这些浮图行走,也算是在替天行道,清扫那些祸乱人间的秽物。它们在现世多存留一日,受害之人便增添无数。获得天道赐予的气运加持,不是理所应当之事么?”
言罢,蜃楼朝秦封摆了摆手。
其余众人也纷纷起身,走向各自对应的门扉。
“再见了,新人。希望下次相见,你已具备资格,能与吾等一同……跨过那道门扉!”
话音袅袅未散,秦封便看着他们的身影逐一没入那仿佛能吞噬一切光线的漆黑门洞之中,消失不见。
巨大的石窟内,霎时间只剩下秦封一人,以及那堆兀自噼啪燃烧的篝火,将他的影子在岩壁上拉得忽长忽短。
“浮图,送我回现世。”他沉声开口。
下一刻,他感觉周遭景象如同投入石子的水面般荡漾、扭曲、虚化……
待视野再次清晰,他已然回到了王府“敛锋阁”那口巨大的青铜药浴缸中。
温热粘稠的药液包裹着身躯,仿佛刚才那一切光怪陆离的经历,都只是一场过于逼真的梦。
秦封抬手,捏住胸前那枚已恢复平静的牙牌,嘴角缓缓扬起一抹笑意:
“浮图行走……有点意思!”
对于继承“阎魔”名号一事,秦封并无排斥。
这浮图行走的身份,显然是一条能让他快速变强的途径。
据那“蜃楼”所言,成为浮图行走至少有两桩显而易见的好处:
其一,便是能获得浮图传承,觉醒与“阎魔”称号对应的天赋神通。
如同玄螭所说的“渊引”,以及蜃楼那宛若跨越空间的莫测手段,必然都与其传承神通息息相关。
其二,则是能获取珍贵的“天地气运”!
此前与秦战一番深谈,他算是清楚,这“天地气运”乃是实实在在的瑰宝。
气运加身,可令行事无往不利,某种程度上甚至能趋吉避凶,心想事成;
可用于凝结远超寻常的异格本相,如他的“无妄金身”,其强度便远超普通本相数倍;
甚至能用以锻造神兵、炼制法宝、淬炼灵丹,妙用无穷。
不过……
气运虽好,获取却极为艰难。
最正统的途径,莫过于成为一方明主,励精图治,使得治下百姓安居乐业,从而获得他们发自内心的拥戴,这纯粹而磅礴的愿力,方能转化为实质的气运加持。
然而,他如今顶着“戾王”的恶名,声名狼藉。
西平郡正值百年难遇的寒灾,百姓流离失所,饥寒交迫。
即便他近日来竭力打压豪强、清丈田亩、招募新军、开仓放粮、赈济灾民,做了这许多实事,也仅仅换来西平百姓些许认可。
想要依靠民心汇聚大量气运,道阻且长。
如今,能多出“浮图行走”这一条获取气运的渠道,自然是意外之喜!
只是,那“蜃楼”言语中的警告犹在耳边——所谓的“浮图试炼”凶险异常,未达九品,进入便是九死一生……
秦封笑了笑,并未在意。
饭要一口口吃,路要一步步走,有些事急不得。
当下,他收敛心神,周身罡气再次澎湃鼓荡,皮肤下赤金炎龙般的经络骤然亮起。
他闭上双眼,重新沉入“焚筋”状态,继续锤炼“赤煌脉”。
……
光阴荏苒,三日转瞬即逝。
这三日间,【谛听】依旧每日提供情报,但大多是关于西平郡内一些细枝末节的消息,并无太多紧要之处。
西平郡内,粮价飞涨的势头终于在萧瑶一连串操作下被狠狠遏制。
王佐与潘友龙负责的新兵招募也已尘埃落定,共计征得一万二千余名青壮,悉数安置于城西大营,开始了初步的整训。
这两日,秦封频繁往返于王府与城西大营之间,将自己构思的练兵之法,亲自传授给负责具体操练事宜的潘友龙。
“就……就练这些?”
潘友龙满脸错愕。
秦封负手而立,神色平静:“就练这些。”
“殿下,您……您不是在跟末将说笑吧?”
潘友龙忍不住再次确认,他实在无法理解,这些看似基础到甚至有些“儿戏”的内容,如何能练出精兵。
秦封眉头微扬,目光扫过潘友龙:“潘千户,你看本王此刻,像是在与你说笑么?”
见秦封如此神色,潘友龙也不敢多言,只得抱拳应下:“末将遵命!定严格按殿下之法操练!”
秦封所授之法,确实与当下流行的练兵模式大相径庭,甚至显得有些过于“简单”。
上午,练“形”与“律”。
他要求所有新兵,于校场之上“站桩定形”——昂首挺胸,收腹颔首,目视前方,双臂紧贴,如同石铸木雕般,需在烈日或寒风中长时间岿然不动。
继而练习“行列步趋”——要求所有士卒听着统一的鼓点与号令,迈着完全一致的步伐,无论是行进、转向还是立定,都必须保持队列整齐划一,不容丝毫错乱。
下午,则练“合”与“击”。
秦封亲自向潘友龙讲解并演示了他称之为“鸳鸯阵”的小队战法。
“此阵精髓,在于小队诸人如臂使指,长短兵器相辅相成。”
秦封以树枝在地上划出阵型,“每伍十二人,以盾手为锋,抵御箭矢刀枪;长枪手伺机突刺,拒敌于丈外;短兵手灵活补位,专司近身格杀;更有符器(篆刻符文的低品法器)等辅助策应……”
“阵型需根据敌情、地形,在队长号令下瞬息万变,或圆或方,或锐或衡,务求将十二人之力,拧成一股。”
这番新奇的阵形演练倒是让潘友龙大开眼界。
听完,他当即应下:“殿下放心,末将必当严格遵照此法,悉心操练,绝不负殿下所托!”
秦封见其领会了自己的意图,微微颔首,不再多言。
随即带着始终静立一旁的苟有财转身离开了校场,返回王府。
如此行色匆匆,只因他刚刚接到一则紧要消息……
苦等三日,幽山御魂宗的人,终于到了。
大乾暴君:谛听天下